爺爺的眼淚

9月14~15日

這兩天我們到淺野先生的前舖後居，後面有一間小小的、儲物用的百年老屋，因為地震時結構受損，裂了一條大縫，不得已要清拆，所以我們便協助他搬出屋內的東西，決定各物件的去留。我們猶如走進了時光隧道，窺探了淺野家族的百年歷史點滴。

那真是一屋子不得了的雜物，簡直可以妣美博物館。除了淺野先生本人也沒有看過的花嫁酒席桌、農家耕具、蠶絲紡機等等外，還有淺野先生的高中制服、無數衣物(其中有非常華麗的和服腰帶織錦，可惜受了潮和太古老的關係，可惜不能要了) 和印有淺野家家徽的食具及用具。

最特別的要數那幾個巨形大木桶，淺野先生說從前每戶都自家做味噌，這些木桶就是要來裝味噌用的。幾位彪形大漢上氣不接下氣地抬了4、5個出來，其中一個特大的，裡面還裝著味噌。對，你沒有看錯，裡面還裝著味噌。他們把木桶放下的時候，60年多前的味噌，粘著許多髒東西，好像豉油果凍一樣在桶內晃呀晃呀，看得我都寒毛直豎了。

淺野先生爺爺的武士鎧甲，依舊黑溜溜的閃閃發亮。我和同伴小心翼翼地逐件逐件把鎧甲放進木箱內，手握著配件時我禁不住猜想，它的主人曾經穿著它，上過哪裡的戰場。另外，還有許多屬於淺野先生親戚的私人信件和明信片，他說都不要了，但我揭揭翻翻，赫然發現第一次世界大戰時，從前線捎回來的家書。立下哪裡可以讓他當垃圾扔了，我問准他要了信件，待會問一下朋友有否興趣研究。

小休時，淺野先生和我談起他25多年的好友Takashi。

Takashi是位巧手工匠，以前多次地震後，他都替淺野先生修理妥當損毀的房子。只可惜，這一次他已經不能再幫好友修理了。他原本在海嘯來的時候及時逃生，但不忍丟下家中小狗，結果回頭救牠時卻逃不過洪流。

淺野先生眼泛淚光，雙目模糊在過去和好友的流金歲月，沉默良久。

然後他低聲地說，如果Takashi還在的話，大概會替他修好這幢房子吧。

我眼睛都紅了，說；很難過，很寂寞吧。

他托起眼鏡抹抹眼睛，說：很難過，很寂寞哪。

在這裡，太多傷心的故事還未來得及說。

我只是想安靜地傾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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